轻轻扬

第二日 11

朱瞻基和孙若微在春末花香中情浓絮语,自不觉时光流逝,日头已然西移至勾檐金瓦。永春轩内宫娥鱼贯翩跹,在园中,廊下,墙角,案上纷纷点上宫灯,天还没有那么暗,繁华人间尽已璀璨万千。

 

临近晚宴时分,嘉宾云集,没有一个身份不尊贵的,不是王妃,便是命妇。这里头,最耀眼的星星,当属新晋太孙妃,宫里一等一的美人,能人,不论在哪都成一派翘楚的胡善祥,她端坐正堂之上,着正红五彩飞凤喜服,容貌端庄,仪态淑娴,母仪天下的丰姿即将焕然而出。

 

只可惜,缺乏同伴。太孙嫔中暑了,太孙去看太孙嫔了,太子妃累垮了,还在午休,太子在寿春堂坐了一会儿,又有政事要理。这一家子,就她拿大顶,威风是威风,未免孤单。

 

底下好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慢聊。

 

“今天天热吗?“

 

“不甚热?怎么了?“

 

“不热吧?才四月底,暖洋洋地,很舒服。太孙嫔怎么会中暑呢?“

 

”啊…..?” 人们别出苗头,齐齐目光注视舞台上的太孙妃,这时,一个尖嗓子锐喊:“太子妃到。”

 

太子妃率一队宫女太监从永春轩正殿旁的长廊迤逦而来,众皆蹲身行礼,唯善祥在宫女的搀扶下快行几步,跪倒在太子妃面前,笑容满面地:“给太子妃请安,太子妃歇息的可好。”

 

太子妃没理她,对众道:“都别行礼了,今天来的是自家人,别生分,该坐的坐,该聊的聊,趁现在圣驾未至,还可以松泛些。”

 

说罢,径往正殿而去,有不少人上来问候,她一边走,一边招呼,跨正殿门槛时,善祥来至她身旁搀扶。

 

“太子妃小心脚下。“ 善祥虽心怀惴惴,仍细声提醒。

 

太子妃冷哼一声,斜瞥善祥头上亮闪闪的金凤,声音很轻,确保善祥听见:“太孙嫔呢?“

 

善祥隔愣了一下,忙道:“她中…..”

 

“中什么暑!”太子妃不耐烦地打断,追问:“瞻基呢?“

 

”他说要去....”

 

太子妃斥道:“到处都是流言蜚语,这才大婚第二日,你这个太孙妃,是怎么当的?”

 

正殿里的都是至亲,人不多,虽听不见她们的谈话,却见善祥的眉目渐僵,惯常的笑容像层纸似贴在脸上,便纷纷借故离她们远些,迎上来的只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汉王妃和赵王妃。

 

汉王妃一开口,满脸只见红唇:“怎么了,婆婆训上新媳妇了?“ 

 

太子妃摆脱善祥的扶持,稳坐正位,气定神闲道:“训不训是太子府的家事。”


见汉王妃有回话等在嘴边,立即切断,道:“是,太孙妃托赖汉王的举荐。但进了我家门,就是我家人,再与你们无干。”



汉王妃被堵得张口结舌,太子妃嗤笑一声,历眼扫过站在一旁的善祥,道:“你不累吗?应酬了大半天。皇上快来了,不去补补妆,养养精神,准备迎候圣驾?”

 

正殿后,穿过一条长廊,推开两扇金粉红门,又是一座精巧的院落,这里是提供太孙妃太孙嫔休憩用的,太孙嫔不在,全是太孙妃的天下。

 

毕竟离永春轩不远,善祥不敢喧张,进得屋内,屏退闲杂人等,只留她和贴身侍女之时,她才颓然坐下。


紫檀木的梳妆台,台上妆奁明珠炫目,珠玉争辉,台前半人高的铜镜,她迷惑地看着镜里的人,这般花样容貌,机巧心肠,却处处只遇与她做对的人?


做侍女的时候,以为做了官就好,做了官想成妃,好不容易如愿以偿,到头来腹背受敌,姐姐与她争,丈夫眼里没她,婆婆专捏她的软柿子,且不说拿住她把柄的汉王妃,以及梦魇般存在的...


“太.....太....孙妃, 是...是否...要更衣?” 侍女如置暴风眼中,战战兢兢的问。


善祥不语,默默地回过头来,侍女见了,惊恐的跪在地上。


“你不是要更衣吗?” 善祥道:“上前给我更衣啊。”


侍女怕得身子瑟瑟发抖,作势几次,只是不敢,磕头求道:“太孙妃息怒,太孙妃,您今天是喜日子....”


“喜日子?” 善祥嗤地一笑:“是喜日子,我的喜...日子。我没怒啊……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怒了?来啊,给我更衣啊?”


她背对着镜子,没看到自己的尊容,侍女见了,瘫软在地上。


她身心得到了释放,笑着立起身子,漫步来到侍女身旁,用脚踢了踢。


“不长骨头的东西。” 她轻蔑而又怜悯的说。


正在她拎起一脚准备猛踢的时候,门忽然开了,进来一个人,压低着声音,依然听得出胸腔的共鸣。


“谁不长骨头了?我倒要瞧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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